“话虽如此,”水断栩有意将声拖曳着,偏首正视着良宵美景,此刻风恬月朗,夜阑人静,她轻声出言道,“表兄方才咳嗽不止,如今倒是全然病愈,未曾想,与我交谈有这奇效。”
她微哂着,笑意蔓延至整个面颊,将其裹住浸在笑意中。
“妹妹若是愿意宽恕,我甘载泣麟,饮冰茹檗。”
二人目逆,水断栩见他眸中蕴藏着隐隐星子,明星煌煌,疏星炯炯,散发着点点寒芒。
看得她心荡起来,有一股妄念,让她竟想抬手,将这星子揽入掌心,攥紧,不再松开。
“表兄以为是自己一人之过,诚不然,此为龟玉毁椟,若全然归咎于你,怕是极为不公。此外,我明了,表兄亦是在担忧我的安危。表兄所赠这烟火,很是绚烂夺目,我自是忻愉。”
水断栩正视瞧见的为烟火,转首入目为祝见粼的面容,心中竟涌起莫名暖流,比揽腰更为酥麻。
“妹妹来京亦有些时日,还未见过祖母,如今祖母仍在寺庙为国公府祈福,闻母亲病了,怕是要待更久些。”
“父亲向来专横独断,不容他人置喙,嗔怒时,哪怕是母亲亦要酌情开口,累及妹妹经此一遭。”
“不知……妹妹来京……可还有欲观游之所?”
祝见粼此一边言说着,彼一边将头愈垂愈低,言道祝国公时,声音更是微不可闻,如咽露秋虫。
“待姑祖回府,我定然会去上谒,姨丈一事,想来是我触了二娘子的禁忌,与父兄所做之事板上钉钉,才会如此,表兄不必介怀,你瞧,青塘苑吃穿用度不是皆未被克扣吗?”
“我……一是想……”
水断栩一一回应他所言,却在言至其旨时犹豫了,她到底不能全然将真心交与,三言两语便可令自己全盘托出?那是万万不能之事。
故,几冬一事,期儿一事,她只能倚靠自己去查明。
故,她改口道。
“我……此前未有银两为兄长备棺椁,如今进了国公府,不再是囊中羞涩,合该拖骼埋胔,让兄长之魂魄不再为蒿里谁家。”
言到此,她适时落下几滴泪,一副泫然欲泣之态,水断栩之“死因”令人羞愤,纵是爹娘闻之,亦是不愿为其备口薄棺,实属人人唾弃。
此外,早已过了小敛与大敛之时,在府中时,自己几乎日日着一袭素色衣裳,权当寂然为自己穿上丧服。
陶氏曾问隐晦地过问询过此事,她当时言明,兄长的尸首已归葬祖茔,阖府上下对她扯的慌深信不疑,毕竟,无人愿与此荒唐之人扯上干系。
经玉盘去市肆时,从说书人那获悉,圣上闻水参议之死因,龙颜震怒,若非有国公府,水家怕是要阖府流放。
此事亦牵扯祝迴,许是因此事,他才在朝堂之上,被群辅遇葳蕤所抨击,是以将怒气发泄于言语中,丝毫不予水断栩薄面。
《大璞录》遂添了一条,名为“醉生梦死”,是以警戒后人,万不可如水参议一般“酒后乱性”。
“妹妹为何不早言明?我……我并非有意责怪于你,但此事并非寻常小事般,水参议一事……可需我相助?”
水断栩有些许怔然,双眸定定地望着眼前人,她念起昔日种种,祝见粼是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如今……简直判若两人,她不明了祝见粼一改往日冷淡之缘由,亦不敢面对这热烈。
遂,她启齿回绝了祝见粼,继而语道。
“表兄放心,我自己足以为兄长下葬,有银子还怕何事不成?不过……有一事,我需表兄相助,可否寻个信得过的杂役?我有要事需托其奔走。”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劳烦表兄了。”
说罢,与祝见粼再无他话,心亦随之寂然,直至下屋檐时,水断栩再度感知到腰间的触碰,耳垂亦再度染上薄红时,心中才复荡漾起来。
二人稳稳当当停在地面,继而再度翻窗而进厅内,一切天从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