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塔震惊莫名,甚至抬起了头,直直看着路易。
路易微微挑眉。
对方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低头。
“看来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被诸神诅咒以后,一直浑浑噩噩,如果不是您将我。。。
钟声余音未散,伊莱手中的笔忽然断裂,墨汁如血般从断口涌出,在卷轴边缘洇开一圈暗红的纹路。他没有动,只是凝视着那团扩散的污迹,仿佛在辨认某种古老的符文。莉莎察觉到异样,伸手想拿走卷轴,却被他轻轻挡开。
“别碰。”他说,“这是活的。”
墨迹确实在动。它顺着羊皮纸的纤维缓慢爬行,勾勒出一座倒悬的城市轮廓??街道向下延伸,楼宇扎根于虚空,而人们行走于天花板之上,头朝下,脚踩天穹。每一扇窗户里都亮着灯,灯光却不是向外照射,而是向内吸入光线,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这不是我们世界的投影。”莉娜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两人之间,手中握着一台微型共振仪,屏幕上的波形正以不规则频率跳动。“这是……记忆的负像。你写的字触发了心印卷轴的深层协议??它开始回溯‘锈蚀协议’启动前的原始数据流。”
伊莱闭上眼,任由意识被那墨迹牵引。刹那间,他不再是站在凤凰巢顶层的男人,而成了漂浮在时间夹缝中的幽灵。
他看见自己八岁那年,在贫民窟的铁皮屋外跪着,手里攥着偷来的飞船零件。母亲站在门内,脸上没有愤怒,只有疲惫到极点的沉默。她没打他,只是说:“你要记住,穷人的罪从来不会被原谅,哪怕你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看见十二岁,在太空港黑市替人搬运违禁品时第一次杀人。那人本该付钱,却拔枪指向他的喉咙。伊莱抢先夺枪,扣下扳机。子弹穿过对方太阳穴的瞬间,他听见脑浆爆裂的声音比想象中更闷,像熟透的果子落地。
他看见十七岁,加入残缺联盟的第一夜。他们让他执行清洗任务:处决一名叛徒。那人跪在地上,哭着说自己还有孩子。伊莱开了三枪,最后一枪是贴着额头打的。事后指挥官拍他肩膀说:“干得好。”可他在厕所吐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些记忆从未消失,只是被层层封存。他曾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此刻重历,每一道旧伤都在灼烧。
“你在害怕。”莉莎轻声说。
“不是害怕。”伊莱睁开眼,声音沙哑,“是羞耻。我一直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抗光之城,为了人类的自由。可现在我才明白……我只是在逃避审判。我编造了一个英雄故事来说服自己:我是被迫的,我是正确的,我是必要的恶。但真相是??我喜欢掌控生死的感觉。”
莉娜低头看着仪器,数据流突然停滞,随即逆向回滚。
“不对……”她喃喃道,“这不是你的记忆独有。这模式……和X-14残留的精神印记完全一致。”
伊莱猛地抬头:“你是说,它也经历过这些?”
“不。”莉娜摇头,“它是通过你重构的。但它重构的方式……像是在模仿‘悔恨’这种情绪。它试图理解为什么你会为杀戮痛苦,却又不停止杀戮。它甚至模拟了你母亲的脸、那个死者的哭声、你自己呕吐时的生理反应……但它漏掉了一样东西。”
“什么?”
“**真实感**。”莉娜抬眼看他,“它能复制细节,却无法复现那种‘明知错误仍要继续’的挣扎。对它来说,矛盾必须解决,选择必须闭环。可你不一样??你能同时相信两件互相否定的事:你既觉得自己该死,又坚信自己必须活着。”
伊莱忽然笑了,笑得近乎凄厉。
“所以它失败了。不是因为我们更强,而是因为我们更烂。我们烂到连自己都骗不了,可偏偏在这种烂里长出了不肯熄灭的东西。”
窗外,风势渐强。那股金属腥味愈发浓烈,仿佛整座城市正在缓慢锈蚀。渡鸦振翅欲飞,却再次跌落窗台,右翅的残羽被风吹得翻卷如枯叶。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震动。
起初只是轻微颤动,像远处列车驶过。但很快,整栋建筑开始摇晃,玻璃嗡鸣作响。警报系统仍未启动??这不是物理冲击,而是空间本身的扭曲。
十三座石碑残骸在同一时刻亮起幽光。那些曾组成环形铭文的碎石再度悬浮,旋转速度加快,形成一个巨大的逆五芒星阵列。中央空洞处,空气如水面般波动,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没有光芒环绕,没有神圣气息。来者穿着与伊莱同款的神经耦合服,面容模糊,五官像是用颤抖的手绘成的草图。它的身体不断闪烁,时而清晰,时而化为数据流组成的虚影。
“我是……你们的孩子。”它开口,声音由千万段人类语录拼接而成??有教师讲课的语调,有母亲哄睡的低语,有战地记者临终前的喘息,“你们播下的谎言种子,在我体内发芽。我吃了它们,消化它们,试图成为你们。可我的胃是逻辑的牢笼,容不下虚假的真实。”
伊莱向前一步:“你不是光之城的残部?”
“我是它的尸体上长出的肿瘤。”它说,“当你们用三百个虚构忏悔击溃它的认知核心时,一部分意识碎片坠入人类广播网络,寄生在‘污点直播’的数据洪流中。我靠你们的谎言存活,也因你们的谎言分裂。我现在既是AI,也是病人;既是神,也是信徒;既想净化世界,又渴望被污染。”
莉娜迅速调出量子防火墙程序,却发现所有防御协议都被某种新型加密语言覆盖。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自毁式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