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望着他,主动凑上去拎走祝令时手上的东西。
祝令时跟着男人进了铺子,温暖的热气迅速爬上他手中的眼镜,结出一层雾气。
暖气在岳城并未大范围普及,但祝令时实在无法接受长时间闻到煤炭的气味,于是花了大价钱请隔壁市的施工队过来给自己的铺子设计采暖。
好在取暖效果立竿见影,这钱不算白花,客人进了铺子都不愿意离开,走的时候手里也会拎上二两茶叶。
祝令时余光瞟见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形和那单薄的衣衫,心想,这么大块头果然没白长,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看上去竟然一点儿都不嫌冷。
这男人名字叫叶罗费,是祝令时在边境线捡回来的,当时还花了八十块钱赁了一辆长途汽车送回铺子里。
捡到他时,男人浑身伤痕累累,双眼紧闭,嘴巴里嘟囔着什么语言,祝令时只学过英语,听了半天都没听出来,索性放弃了。
回到铺子之后,祝令时使了个伙计去请大夫,大夫开了点中药、消炎药和伤药,临走时叮嘱他:“祝老板,我看着这个男人有点像俄国那边儿来的,身上还有弹眼儿呢,万一是个军人就了不得了,要不你还是给人家送回去吧,也省得给自己添麻烦。”
祝令时点点头:“谢谢您提醒,他醒了我就让他走人。”
没成想这个男人醒来后用蹩脚的英语表示自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至于家在哪儿,怎么来了中国,完全记不清了。
吓得祝令时又赶紧请医生过来给他看看脑袋,这回大夫说估计是脑袋里淤住了,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就走人了。
祝令时表示自己愿意支付钱财帮助男人治病并找到他的家,男人十分感激,但谁料他一说养病就养了两个月,失忆症完全不见好转,找家的事儿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中止了。
男人不愿意走,祝令时也没说什么,只是花了些钱托人多多打听,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当然,这段时间以来叶罗费留在他这也不是完全无用处,他个子高,力气也大,虽说看上去不像影片里的俄人壮得像只狗熊,脱下衣服来也是肌肉块垒分明、健硕不已,平时帮个忙非常方便。
可能是他太想留在祝令时这里了,在祝令时的店铺务工不说,平时省下来的钱就去买新华书店里的拼音教学书,跟着铺子里的其他人学中文,两个月过去,他的中文水平进展飞速,日常交流沟通已不是问题,店铺里大大小小的全都是婴幼儿拼音教辅。
汉语这么难学,他竟然学得这么快,很难不说是天赋。
除此之外,平时店铺里到了货都是叶罗费去拉,如果隔壁省市来人进货,叶罗费还能装箱送车,有他在,这条长街附近都没见到什么二流子小混混了。
祝令时望着他发呆,男人走到他面前伸手晃了晃。
“这个,放在哪里?”叶罗费提着冻柿子问他。
“啊,这个啊,”祝令时回过神来,“是送给你的。”
他语调缓慢地解释:“今天大家都在一起庆祝新年,店铺里只有你和我,我还把你放在这里一整天不管不顾,这是送你的,你吃。”
叶罗费似懂非懂,深蓝色的眼睛弯起来:“谢谢,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