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姝宁其实早就习惯了自己身份的变化，也习惯了一系列的改变。
不要说昔日的手帕交了，就是当年的一些长辈等等，现在见了刘姝宁也不敢摆谱。
徐国公夫人，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毕竟当年的那些手。。。
夜色如墨，马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那幅《大明疆域舆图》上的红点格外刺眼。朱标凝视良久，终于开口：“舅舅，若‘金蚨会’真已遍布江南，牵连之广，恐怕远超李德全一案。贸然动手，怕激起连锁反应。”
马寻端坐案前，手中茶盏轻转，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你怕的是官商勾结？”他缓缓道，“我早查过了??应天、苏州、松江、杭州四府的钱庄，七成以上与‘金蚨会’有暗账往来。他们以低息吸纳百姓旧钞，囤积后待价而沽；又通过盐引、茶引洗钱，再将白银悄悄运往海外，换取东瀛银锭回流市面，压垮宝钞信用。”
朱标眉头紧锁：“如此说来，这已非单纯金融之乱，而是有人在动摇国本。”
“正是。”马寻冷笑一声，“你以为为何姐夫肯准我牵头市舶司？他不是信任我，是想借我的手，把那些藏在海禁背后吸血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些人，吃惯了闭关锁港的红利，如今朝廷要开海通商，等于断其财路。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窗外忽起一阵风，吹得帘幕翻飞，烛光几欲熄灭。朱标伸手护火，沉声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锦衣卫虽强，但若对方遍布朝野，耳目众多，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蛇四散。”
马寻站起身，踱步至地图前，指尖落在泉州位置：“先稳住泉州。那边我已经安插心腹匠人，重修船坞，打造新式福船十艘，皆配火炮八门，专走琉球航线。同时命市舶司拟定税则：凡出海商船，须持朝廷勘合，按货值抽税三成，违者没货捕人。此令一旦施行，私贩无利可图，必生内乱。”
“妙！”朱标眼睛一亮，“他们靠走私牟利，若官营贸易既安全又便捷，又有朝廷背书，商人自然趋之若鹜。届时‘金蚨会’的地下钱庄失血，根基自溃。”
“不仅如此。”马寻嘴角微扬，“我还让文璧在徽州放出风声，说朝廷将发行‘龙票’??专用于海外贸易的高信用凭证，面额百两起步，加盖户部火漆与工部水印，三年内可兑白银，且利息五分。此消息一出，江南豪商争相打听，已有十余家主动上书请求参股。”
朱标恍然大悟：“你是要用‘龙票’诱其入局，再一举清算？”
“聪明。”马寻点头，“让他们把银子投进来，等资金链最紧张之时，突然宣布稽查账目。谁若账不清、源不明，立刻查封。这一招，叫请君入瓮。”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一名黑衣侍卫悄然推门而入，跪地呈上一封密函：“大人，泉州急报??倭寇袭扰石井港，烧毁粮仓两座，掳走民夫三十人。守军追击时发现，贼船悬挂的是琉球旗，但船底刻有‘金蚨’暗记。”
朱标霍然起身：“竟敢勾结外敌！”
马寻却不慌不忙拆信细看，片刻后冷笑道：“好一招贼喊捉贼。他们自己劫了自己的货船，嫁祸倭寇，目的就是逼朝廷暂停开港。可惜……”他抬眼看向朱标，“他们不知道，我早已派水师暗伏湄洲湾，就等这群跳梁小丑现身。”
话音未落，又一名侍卫飞奔而来：“报！北镇抚司截获一批秘密文书，出自苏州‘恒丰号’钱庄密室。其中提及，‘金蚨会’将于三日后在太湖西山岛举行大会，召集各地头目，共商对策，并拟联络靖海侯旧部，策动沿海兵变，阻挠市舶司运作。”
朱标脸色骤变：“兵变？！”
“不必惊慌。”马寻神色不动，“靖海侯已病逝五年，其子虽袭爵，但常年卧床，实权早被副将架空。所谓‘旧部’，不过是些贪图厚利的溃卒游勇。真正危险的，是他们在朝中的靠山。”
“谁？”
马寻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杨宪。”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刑部尚书杨宪？他不是一向主张严打贪腐吗？怎会……”
“正因为他是刑部尚书，才最危险。”马寻冷冷道，“他掌司法之权，若暗中包庇‘金蚨会’，便可操控案件走向。李德全案若非秀英亲自督办，早被他以‘证据不足’压下。此人表面清廉，实则野心极大，一直觊觎内阁首辅之位。若让他得逞，不仅钞法改革失败，连太子你也难保。”
朱标握紧拳头：“明日我就入宫，请父皇彻查。”
“不可。”马寻一把拉住他，“此时弹劾，无凭无据，反被其咬一口诬陷谋逆。我们要等??等他们在西山岛聚首，人证物证俱全之时，再雷霆出击。”
他转身抽出一支令箭，交予侍卫：“传令锦衣卫南镇抚司，调精锐三百，化装渔户，连夜潜入西山岛周边村落。另命福建都指挥使司封锁闽浙海域，凡无勘合之船，一律扣押。同时，通知泉州守备，即刻启用新建烽火台，若有异动，举烟为号。”
侍卫领命而去。
朱标望着马寻，忽然问道：“舅舅，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马寻笑了笑，从案底取出一本薄册递过去。朱标翻开一看，赫然是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上百人名，旁注官职、籍贯、与何钱庄往来、收受多少贿赂，甚至还有数位御史台言官赫然在列。
“这不是最近才查的。”朱标声音发颤。
“三年前就开始了。”马寻淡淡道，“自打我掌管内库调度，便察觉银流异常。田赋年年稳定，可国库存银却逐年减少。我去岁巡视江南，亲眼见农户卖粮只得半成宝钞，其余皆付碎银，而官府收税却只认宝钞。这一进一出，差额去了哪里？全进了这些人的腰包。”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所以我布了这张网。不动则已，一动必须连根拔起。”
朱标久久无言，终是长叹：“难怪父皇常说，外戚之中，唯你最难测。”
马寻闻言只是微笑，继而唤来管家：“去把我那套粗布衣裳拿来。”
“大人要去哪？”
“西山岛。”他说，“有些戏，得亲自去看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