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后,慕微云去面圣,朱鹤闻则接到门派的消息,要他直接回去。
玄青门依然在下小雨。许多仙童挎着篮子为侍奉的修士采花,其中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又上来和朱鹤闻搭话。他们大多都是没钱修行,又想要上山拜师的寒门或者平民子弟,有些侍奉得好就能一朝得道。
由于朱鹤闻总被派下山在度尘宫迎来送往,这些人也最容易接触到他,不少人就期待他能引荐他们上山拜师,从此开始登天之道。
度尘宫有个小姑娘叫白雪儿的,今年才十五岁,有个姐姐白月娘,原先是朱鹤闻在赤文峰修习符箓时的同窗,常拜托他帮忙照顾妹妹。小姑娘却很争气,一直没有求过朱鹤闻带她上山,只是自己默默努力着。这次也只是来送一些新采的冰玉花作为答谢,朱鹤闻收下东西时,她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道长,下一次清谈会是什么时候办呀?我想问问五方山会不会派人来……”
朱鹤闻回答道:“不知道,要看几位长老的意思。你想见你姐姐?”
白月娘正是嫁到了五方山,远在东海,很少有回来的机会。白雪儿点点头。
“那我跟师姐说说这件事,看她能不能和长老们商量,最近办清谈会。”朱鹤闻提了提手里的篮子,“谢谢你的花!”
上山之后,苏一念大掌门依然闭关,朱鹤闻就在师父门口磕了两个头,便去见胡望山了。
胡望山乃是庆亭胡氏的老祖宗,比起陈观海,更年轻也更气盛。当年请命救朱鹤闻出来之后,他为朱鹤闻的本名朱逸后面添了个“之”字,若非苏一念又赐字鹤闻,他这个名字恐怕很难开口。
胡望山不像陈观海,守着自己的雪洞寸步不出,凡事都是遣人传唤;胡望山喜欢四处走动,显出威风。这一次,他正去拜会寒蝉子,叫朱鹤闻去一趟观棋峰。
寒蝉子祖师爷目不能视,盘腿坐在一块冰上,清瘦的面容被覆眼白绫遮掉一半。胡望山则兀自在寒蝉子边上沏着热茶说着话。朱鹤闻在门口听了几句,大概是在问庆亭胡氏未来的气运,寒蝉子答说顺风顺水,宜固守旧俗。
再听下去,胡望山就要发觉他在外面了,于是朱鹤闻主动走上前去,跪拜道:“老祖,晚辈回来了。”
“祖师爷,朱逸之那孩子回来了。”胡望山没理他,“祖师爷还记得他么?”
寒蝉子的嗓音像是碎雪:“记得。”
胡望山就笑道:“祖师爷记得你,朱逸之,还不磕头。”
朱鹤闻对着寒蝉子磕了两个头,寒蝉子并不言语。胡望山便说:“好了,这次去怎么样?朱颜剑主对你态度如何?”
朱鹤闻说:“她还是个小姑娘,做事一派天真。”
胡望山问:“你们在江烟门遇到什么东西没有?我可是担心你得很呐,那鬼地方封印几十年了,没出事?”
朱鹤闻知道他想听什么,于是说:“淑妃的亡魂回魂了,但慕姑娘怕她不得安息,先超度了她。我看她是有些害怕鬼魂,估计之前没见过大世面。”
“她没有因为你是延州朱氏的人为难你?”
“报上师父的名号,她便不敢多说了。一路无话。”
胡望山捻须而笑:“不错,和我听到的差不离。接下来的差事,也交给你去办吧。”
“什么?”
胡望山带他出了寒蝉子的雪洞,御剑往自家洞天飞,才说道:“陛下要整修度尘宫,公主要去,你也陪她去。看着大阵,别叫钦差跑前跑后。”
朱鹤闻知道,这是要叫他去和钦差对着干了。于是他假装忧郁道:“师父之前叫我回来就替他看着丹炉,我还要等他出关禀报一声才能走呢。要是我和师姐都走了,凌绝顶没人,师父出来可是先怪罪我。”
胡望山望着上都城的方向,云雾缭绕下,隐约看得见金顶。他说:“你知道慕尘回来了吗?可怜的孩子,我们都商量,要请陛下恢复他父亲在世时所有的爵位。云中慕氏是祖传的记仇,当年为报河西之仇,慕玄致屠了整个色目部落……慕尘回来,还不知道要怎样清算呢。”
朱鹤闻默默看着脚下的云层,也许是久在山下,还不习惯山上的冷风,只觉得透骨地冷。良久,他俯首道:“请前辈上书,把我加进修缮度尘宫的队伍吧。”
上都城中,正在筹备一场宴席。这场宴会是为慕微云接风的,皇帝把它交给东宫去办,为这件事,太子妃慕如清已经忙了好几天。
她还记得妹妹喜欢吃炙羊腿,她还记得妹妹不爱吃软塌塌的食物,她还记得妹妹不喜欢室内凝滞的感觉,所以把宴席摆到了室外。
她看着满宫忙忙碌碌的宫人,坐在堂中分配着工作,心里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仿佛一只兔子在胸口跳来跳去——现在叫她乐乐还合适吗?这个小名还能用吗?她长开的话,会像父亲还是母亲呢?她长得高不高?会不会晒黑很多呢?
这一切都在她从娘家带来的侍女当归小跑进来时得到了解答。她专门叫当归去门口看着,要是微云一到,就马上进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