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能铸钱,铜山放在此时,说是金山也不为过。
数座矿山组成的一大条矿脉,裸露出开凿的痕迹,因为长安派人的速度太快,还来不及遮掩,暴露在新任郡守的眼皮子底下。郡守飞速上报长安,太后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随即温和道:“哀家可不能坐实与侄儿抢矿脉的名声,就赐吴王上好的绢布,留做一年四季的孝服。”
大长秋差点笑出声,连忙去准备了。
梁王殿下近来跟着一条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小尾巴不是别人,正是建成侯府的二公子吕禄。建成侯恨铁不成钢,希望他能学一学留侯世子与曲逆侯世子,再不济,也别成日在家里鬼鬼祟祟,以为他做贼呢。
吕禄重新恢复了留宿生活而不是走读,日日面对恐怖的表弟,小心肝再次跳了起来。
幸而没有抄书的活计,大王也得学骑马,上完天禄阁的课,他能美滋滋地干自己的事,而不被人发现……发现……
吕禄呆滞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刘越,刘越居高临下,朝他伸出手。
刘越实在不想揭穿他,最终改变了主意,因为吕禄简直在脑袋上刻了四个大字“我不对劲”,不揭穿对不起自己。
他板着包子脸,示意周亚夫擒住吕禄的手,周亚夫顿时照做,刘越慢慢吞吞,从他的枕头下取出一块土。
说是土也不恰当,而是烧制的土印。刘越翻过来瞧,越看越觉得眼熟,那雕了大半的纹案,有亿点点像军队的兵符。
还是很久以前在先帝的永寿殿瞧见的。
兵符的意义非同凡响,若有掌控一军的将帅领兵在外,将帅一半,君王一半,可以说在绝大部分时候,士卒认符不认人。最高规格的总兵符叫做虎符,在他母后的手中,用以节制、调动天下兵马。
而吕禄这块,刻得还挺真。
刘越捧着土印,左看右看,实在不敢相信吕禄开窍了,灵光得连脑袋都不要了:“你摹的是谁的兵符?”
吕禄挣扎不过,耷拉着脸颊,十分诚实:“我爹。”
刘越:“……”
他沉思片刻:“你很孝顺。”
第115章
建成侯在先帝当政的时候,与樊哙几人一样掌控一军,因为驻扎在关中,与长安离得近,故而时常回府居住。要是让他舅舅知道,表哥的屁股都得打烂——偷盗兵符是死罪,临摹怕也差不多。
吕禄凭借一己之力,欲拉整个建成侯府下水,这是何等的孝顺啊。
刘越心服口服。
他对惊呆的周亚夫道:“不要放开他。”
继而抱着土印,从床底下翻出三把刻刀,刀头有粗有细,堪称十分称职的作案工具。人证物证俱全,躲是躲不成了,吕禄束手就擒,寝殿开始正式的三堂会审。
刘越“啪”地按下土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吕禄悄悄抬起头,触及大王冰冷中带着凶狠,凶狠中掺杂意味深长的目光,霎时一个哆嗦。
久远的回忆接踵而至,他被亲爹追着逃,养伤养了几天几夜才好,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而今梦回从前,他缩着脖子,什么都交代了。
——吕禄雕刻土印,没有造反的意图,也没有坑爹的自觉,不过是近来发掘的新爱好,源于他和小伙伴打的一个赌。
有这么一些人,作为彻侯二代,上有继承爵位的哥哥,他们吃喝不愁,不必承担长辈给予的压力,渐渐的,形成聚在一块玩的小团体。吕禄就是小团体的带头人,谁叫他是太后亲侄,是吕家子弟,更是一些小伙伴隐晦讨好的对象。
要知道彻侯也分三六九等,食邑多的话语权大,顶尖的如瓒侯萧何、平阳侯曹参,建成侯吕释之、曲周侯郦商也不赖,都是能随意进出长乐宫的人。有些食邑小、功劳少的,几年见不到陛下太后一面,大朝议上堪堪挨个席位的边,只能削尖脑袋往上挤。
对于势力小的彻侯来说,自家儿子和建成侯家的交好,他们乐见其成。
小团体一共两个带头人,建成侯次子吕禄,曲周侯次子郦寄,都是一等一的彻侯之子,平日前呼后拥,排场极大,上街斗鸡,好不乐哉。但自从吕禄做了梁王伴读,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许久没有同他们联系,小伙伴们便失了主心骨似的哀怨起来。
尤其是与吕禄关系最好,年纪相仿的挚友郦寄,前些日子见了他扭头就走。吕禄深觉内疚,连忙拉住郦寄,表达自己的歉意,好不容易说得郦寄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