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怔愣在原地,密报,黄金……他猛然看向自己看好的贤臣,那厢,刘越居高临下地站在公孙易面前,然后与他平视。
怒意席卷心头,焚烧理智,烧得他呼吸沉了下来。要是没有辟阳侯的密报,母后皇兄就要做那被捂眼之人,不,恐怕不止。
父皇在位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便宜爹没发现,不关他的事,但犯到母后身上不可以。
如今还想威逼帝王——这些人比戚坪可恶一百倍。灰黑色的瞳仁化作了深黑,奶包子咬字清晰:“堂堂君子,儒门之光,像个小妇一样胡搅蛮缠,怎么,想叫皇兄给你赔罪吗。”
“还是要孤给你磕头?”刘越问,“在长安街头给你认错?”
原本想伸脚踹人,纠结一瞬又收回来,他嫌脏。
刘越慢慢拔出迷你斩白蛇剑:“这是先帝赐我的剑,专斩奸佞,如何斩不得你。你与那钱公蛇鼠一窝,贪得满嘴流油不说,怕连亩产三石也有猫腻,还好意思夸清廉。刺死一了百了,别脏了天子寝宫,污了皇兄的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孙易浑身哆嗦着,鼻尖是近在咫尺的剑光。
转眼望向陛下,陛下竟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他,没有对梁王说一句重话。
胡搅蛮缠,蛇鼠一窝……没想到连钱公也受到了唾骂,他嘴唇发紫,实在不堪受辱,含泪喊了一声“陛下”,七尺高的男儿就这么厥了过去。
第76章
“……”怎么这么快就晕过去了?
刘越怒气一滞,想了想,“唰”一下收回小剑。
他很快恢复了乖巧,回头看向刘盈。刘盈没有说话,望着他欣赏至极的端方君子,竟是不知说什么为好。
示意左右将昏厥的公孙易扶起,搀到一旁的侧殿坐下,刘盈皱起眉,低声吩咐左右:“即刻封锁消息,别让此事传出未央宫。”
随即揪住弟弟的耳朵:“越儿。”
手上力道很轻,像挠痒痒似的,却叫梁王呆在原地。
“对公孙长史再有不满,你怎么就亲自开口,亲自动手了。”刘盈面上是罕见的肃穆。
刘越迟疑一瞬,一边被揪耳朵,一边小声说:“他说钱公是个清廉的好郡守,处处吹捧他,岂不是没有良知的欺君。何况他跪在宣室殿外,寻死觅活,企图用名节要挟哥哥,叫君王为之屈身,难道就不该死吗?”
他因“清廉”两个字而愤怒,便是母后从前也没有这么多钱。
刘盈怔愣,渐渐化为复杂的心境。
他竟是有些被幼弟说服了。
放开小耳朵,温柔地揉了揉,刘盈道:“好,就算这些都没有错,越儿想要为哥哥出气,为什么却不顾及自己呢?”
刘越仰起头看他,刘盈抿起唇:“君子为有所不为,越儿可有想过,他在宣室殿外刚烈明志,你将会遭受多大的攻讦?公孙易……包庇钱武,”他的语气艰难起来,咬紧牙关,他告诉自己,母后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越儿亦然,“可人们不知道,他们只知南阳三石,认同公孙长史是个贤才,你要同他们讲理。”
说到最后,荒谬、伤感的情绪席卷心头,刘盈只觉心灰,连带着听闻南阳收成的喜悦消失无踪,清廉,这哪里算得上清廉!他抱起幼弟,用脸颊贴近他的脸。
刘越沉默下去,蹭了蹭哥哥。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脑中浮起,他不在意什么名声,他只是、只是看不得母后生气,也看不得奸臣的同伙哄骗皇兄,一条梦想快乐的咸鱼要什么名声,讲什么理呢?
皇兄有片刻退让,这些人就不依不饶,他拒绝成为公孙易刷名望的踏脚石。
刘盈低声道:“这与踹戚坪不一样。踢他脏了你的脚,可公孙易……”话音未落,一个宦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陛下,陛下——公孙师求见陛下!”
刘盈面色微变,猛然想起自己宣了许久不见的公孙师傅入宫谈学,只因公孙易乃公孙师傅的侄孙,算是一番传承的佳话。
“他可听去了?”刘盈沉着脸,牵着刘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