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柄匕首，没有丝毫手软地刺穿了晏渠山的腹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鲜血自伤处稀里哗啦、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晏渠山真的死到临头了。
那暴雨之中，晏渠山一只手捂着溢血的伤处，殷红的血染透他的指根——伤口太深，哪怕用手按着也只是徒劳。
萧麒捅完他后，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便离开了，而晏渠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西厢房，整个人昏昏沉沉，又时不时被痛醒。
他的腹部裹着白布，只是刚缠上没多久又被新流出来的血淌红了，晏渠山艰难地看了看自己空荡荡地周围……
生死关头，他竟然还有心思笑了笑，只这一眼他就明白了。
萧麒要他死，要他痛苦地死，苟延残喘地在他给予的剧痛中死去。
真无情、真狠心，晏渠山苦苦地笑，他闭上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萧麒——
还很骄纵、别扭，但又会时不时对他无意识撒娇的，十六岁的萧麒。
萧麒走在他身边，眉头皱着，嘴里咕咕叽叽地抱怨着晏渠山昨夜的过分行径，“为什么要弄得那么晚呢？痛死了、困死了……”
他生气地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而后又朝晏渠山伸出被打到通红的手心，萧麒怒瞪着他：“烦死了！都怪你害得我起不来床，被夫子打手底心。”
晏渠山觉得有点冤枉——那期间他有几次问过萧麒要不要停，可那时候萧麒只知道咬着嘴唇哭，也不说话，于是他只好做下去。
“是学生的错，那么殿下今晚……还要不要过来呢。”晏渠山捧着他的手心，轻轻地吹了吹。
萧麒的手瑟缩了下，掌心微微出点汗，然后晏渠山才听到萧麒闷闷的声音：“我……”
晏渠山抬头看他，却见萧麒别扭地别过脸不说话了，只是脸颊和耳根是通红的。
他看着这一幕，心一下子柔软下来，又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在垂柳的掩盖之下，晏渠山凑过去，快速地在萧麒的颊边亲了一口。
柔软、细腻，温热的皮肉带着淡淡的香气。
晏渠山无力地躺在榻上，长叹一口气。
原来那一幕幕在他心中是如此深刻，晏渠山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只要稍稍回想，那些记忆又排江倒海一般地涌来了。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那里就好了，晏渠山想，没有后来那么浓烈的爱恨，没有那么苦痛的折磨，只是永远地停留在那里，叫他永远记住萧麒抬头看他时眼中的笑意。
晏渠山微笑起来，是满足的、幸福的微笑。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想也许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甚至接受了死亡，可也在同一刻，晏渠山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听到了陈太医的高呼声。
在那一刻，晏渠山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叫作“祸害遗千年。”
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
新伤加上旧伤，外伤混着内伤，再加上萧麒那一刀是真的冲他命来的——
因此哪怕太医们倾尽了心血，在晏渠山身上用尽了名贵的药材……他还只是堪堪吊着一口气。
晏渠山在床榻上休养了将近两个多月，这才将身子养好了约莫七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