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遵旨。”
自此,《列国史》正式成为秦帝国官方认可的历史教材,虽经删改,但仍保留了大量真实记载。百姓读之,始知列国纷争之痛;学子习之,方懂治国安邦之艰。
而刘肥,则被任命为太学府副博士,专司《列国史》讲解。他在课堂上常说:“公子高先生告诉我,历史不是胜利者的颂歌,而是失败者的哀鸣。我们记下这些,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某日授课完毕,夕阳西下,刘肥独自回到书库。油灯点亮,他翻开公子高留下的最后一卷手稿,上面写着:
>“吾观历代兴亡,皆始于利欲,终于暴政。秦扫六合,功盖古今,然其法过严,役过重,民不堪命。今日之强盛,或成明日之隐患。愿后来者慎之戒之,以仁为本,以民为天,方可长久。”
刘肥默默合上竹简,望向窗外。骊山苍翠,渭水东流,远处农夫荷锄归家,孩童嬉戏田间。炊烟袅袅升起,一如千百年来未曾改变的模样。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写下真相,愿意倾听历史的声音,那么希望就不会熄灭。
数月后,北方战事平息,蒙恬凯旋而归。他带回匈奴王子为人质,并与单于达成和议,十年内互不侵犯。嬴政大悦,赐宴章台宫。
席间,蒙恬敬酒于李斯:“丞相运筹帷幄,使我无后顾之忧,此战胜非一人之功。”
李斯微笑举杯:“太尉英勇善战,才是国家柱石。只是……老夫有一言相劝。”
“请讲。”
“你掌兵权日久,功高震主,虽忠心可鉴,然小人谗言易入。今后行事,还需更加谨慎。”
蒙恬默然良久,方道:“我蒙家三代忠良,岂敢有二心?但我亦知,伴君如伴虎。只愿陛下明察秋毫,莫使忠臣寒心。”
李斯轻叹:“人心难测,唯有自持。你我皆老矣,只盼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个太平盛世。”
宴会散去,夜深人静。嬴政独坐宫中,手持一卷《列国史》,反复翻阅。忽然,他唤来内侍:“去把安文叫来。”
安文披衣而至,见父皇神情凝重。
“你可知,为何朕一直不愿迁都?”嬴政缓缓问道。
安文摇头。
“因为咸阳,是先祖孝公所建,商君变法之地。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浸透着改革的血汗。朕怕一旦离开,子孙便会忘了这条路是怎么走来的。”嬴政望着远方,“高儿在书中写道:‘强国之道,在得民心而非得土地。’朕以前不信,现在……渐渐懂了。”
安文低声问:“那父皇打算怎么做?”
嬴政闭目,许久才道:“明年春,朕要下一道诏书??减轻徭役,宽刑省赋,兴修水利,鼓励农耕。同时设立‘谏议郎’,允许百姓上书言事。”
安文震惊:“这……可是动摇法家根基之举。”
“法家让秦国强大,但若固守不变,也会让它僵死。”嬴政睁开眼,目光如炬,“变,才是永恒的法则。就像这四季轮回,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从来不会停歇。”
那一夜,咸阳城灯火未熄。许多人家仍在谈论着明日的天气、田里的庄稼、孩子的学业。没有人知道,一场悄然的变革正在酝酿,如同春风拂过冻土,无声无息,却孕育着新生。
而在骊山脚下的书库里,刘肥仍在灯下抄录着《列国史》的注解。他写下最后一句:
>“所谓悠闲,不是无所事事,而是在纷繁世事中,仍能守住内心的清明。秦人之乐,不在征战杀伐,而在安居乐业;不在万邦来朝,而在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窗外,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