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方羽将三根浸过桐油的竹筹塞进鹤腹，指尖残留着陇西李氏特有的沉香气息。
昨夜从木匣中取出的七根算筹此刻正别在他腰封内侧，隔着锦缎传来细微的刺痒感。
＂启禀陛下，臣请于尚书省增设明算馆。＂方羽展开的奏折里飘出几片槐花，那是洛阳考生夹在策论中的暗号，＂凡通过格物科殿试者，皆录入馆中研习河工、盐铁实务。＂
魏征的笏板重重磕在青砖上：＂国库岂能养闲人？＂
方羽解下腰间蹀躞带，四十根竹筹叮叮当当落在御前。
第七根刻着＂河东盐场＂的竹筹滚到魏征脚边，沾着五年前某个月份的盐卤结晶。
＂三日前扬州送来改良龙骨水车。＂房玄龄突然出列，捧着的木匣里躺着半截发霉的账册，＂与魏大人三子名下的农庄所用形制，倒有九分相似。＂
正午蝉鸣穿透户部的窗纱时，王勃正用算盘核对潼关粮仓的损耗。
少年将铜制游标卡尺卡在发霉的麻袋边缘，突然抬头对主事官笑道：＂去年腊月渭河结冰期，大人用雪橇运粮的法子实在精妙——只是不知冰面承重公式，是从哪位幕僚处习得？＂
暮色染红朱雀大街的酒旗时，方羽在鸿胪寺台阶前停住脚步。
商瑶发间的金步摇缠住了他腰间的银鱼袋，两人同时伸手去解，指尖相触时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
＂五姓七望的马车绕开了新科进士宅邸。＂商瑶将温着的青梅酒推过石案，琉璃盏底压着张洒金笺，＂但他们家塾昨夜突然开始教授《九章算术注》。＂
更鼓敲过三响，方羽站在新落成的明算馆飞檐下。
十二架改良版浑天仪在月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铜影，将远处魏征府邸的灯笼光切碎成飘忽的光斑。
他摸出袖中最后半根竹筹，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某位世家幼童的涂鸦——那是用三种不同加密方式记录的《水经注》勘误表。
晨雾未散，魏征的马车在国子监外墙急停。
车帘被狂风掀起时，他看见三十名青衫学子正围着新立的潮汐推算碑演算。
最前排的少年突然举起量天尺，银制的尺身恰好反射出他藏在袖中的《氏族志》残页。
寅时的国子监外墙结着薄霜，魏征的手指在《氏族志》残页上反复摩挲。
量天尺反射的冷光刺得他眼眶发酸，三十名青衫学子演算的潮汐表中，竟精确标注着五姓七望私占的胶东盐场方位。
＂魏公请看这个。＂方羽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他手中托盘盛着三块形状奇特的盐砖，＂这是用新式晒盐法产出的青盐，较河东盐场旧法增产四倍。＂
魏征的瞳孔猛地收缩。
最左侧盐砖表面嵌着半枚指环——那正是他三子去年秋猎丢失的旧物，此刻却沾着胶东盐场特有的赤色海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