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楠踏进医院的第一想法，她蹙着眉，有些厌恶这种味道。
忍着这种不适，姜楠一路上都走得很急，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似乎晚了就会发生什么，她总觉得手脚冰冷，口舌发干，脑门上冒出冷汗，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姜楠这样不正常的神色，却没有引来一星半点的关注。大家仿佛都司空见惯，好像在医院里所有的不正常都是可以被解释的，无外乎接受自己病重的释然或是知晓亲人恶讯的歇斯底里。
周锦生的病房在医院后半部分，透过窗户能看到后面种植的草坪和极具生命力的常青藤，能看的出来，会是他喜欢的地方。
“周锦生，我来看你了。”姜楠把带来的水果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关上了这扇从她来之前就一直打开的门。
这一瞬，姜楠突然就很想哭。她看见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
周锦生没有看她，仍然保持着向窗外看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伸手指了指悄然挂上树梢的弯月：“你怎么现在来了，已经天黑了，今天的晚课你不上了？”，又意味不明地点了句，“刘老师的课可不容易请假。”
“刘老师已经结课了，这几天也没有什么课，大家都在忙着复习考试，”姜楠随手搬了个凳子，“要吃水果吗？”
周锦生摇摇头，“你别怪初十不告诉你这件事，是我不让她说的。你也不需要觉得救我是你的责任。说起来，我们只是有幸认识，陪伴对方走过了人生中一段很短的旅程罢了。”
怎么会只是一段很短的旅程呢，周锦生，遇见你是我这一辈子自七岁以后最幸运的事情。
姜楠有些喘不上气，她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我知道，先别说这个了，你以后还会进行有机化学方向的深造吗？年少时的梦想，你还要去实现吗？”
“年少时，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想要什么，那就去做好了。可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童话，而现实，就是要学会妥协。而我现在，可能要做的就是接受这件事。”周锦生发现，当再说起这个，他竟也没有那般难受了，甚至还能点评一下。
“周锦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姜楠在走廊上看见了陈初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也或许，她一直都在。
“我们谈谈吧。”
“我能接受你提出的所有条件，不管是什么也不管一个还是十个，只要你答应救周锦生。”
“他现在已经很不好了，我希望能尽快进行手术。就当是我求你，也看在周锦生父母资助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尽快好不好？”
陈初十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应该是大哭了一场。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答应来看他，我很开心。”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姜楠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完美的面具仿佛裂开了一丝缝隙，她想说不是的，但很无力，这就是事实不是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应该开心才对。
但姜楠就是避无可避地想起了从前，那时候，每到周五，他们就会约好一起出去吃饭或是到处溜达，美名其曰是给自己这一周努力的犒劳。这时候，陈初十会拉着她走在前面，给她讲最近发生的一些八卦。她甚至不需要说话，陈初十就能自顾自地讲好久，场面永远不会冷。而周锦生会在后面跟着，时不时附和几句，手里提着陈初十的书包。
姜楠很喜欢这种感觉。
姜楠记起，陈初十曾经一字一句郑重地告诉她，朋友之间不能说求字，说了感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陈初十当时的神色。
或许，可能一切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吧。
姜楠知道是因为她的自私，一意孤行要拆散这一对青梅竹马，但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她本来就不光明磊落，不是吗？
有时候，姜楠觉得自己挺矛盾的，她希望陈初十和周锦生好好在一起，但又觉得接受不了。周锦生是她的，就算不是她的，他也不能跟别人在一起。她也想祝福他们，但每次一想到他们会结婚，她都觉得心在滴血。
更何况，这是她唯一一次能拥有周锦生的机会，她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还只能是他人生故事里的配角、一个一笔带过的过客呢，她不甘心。
“你知道的，我喜欢周锦生。”姜楠又换回那副温温柔柔的神色，下定了决心就不能再拖泥带水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