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是几秒,或许沉默过一个世纪,越发暗沉的天色里,荡开少年低沉压抑的声音。
“我可以……不接受吗……”
黑眸平静如水,却又无比确定。
“为什么不可以?”
很多时候,人们总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尤其在一方已经做出退让的情况下,另一方如果不握手言和来写就“圆满结局”,旁观者便可高高在上地指责一句“真是得理不饶人”。
对此席昭只觉得好笑,“退不退让”是你的决定,“原不原谅”也是我的权利,没有什么可以牺牲我的权利来满足你“息事宁人”的愿景,“道德绑架”的前提是这件事真的具有道德性。
他能想到学校会怎么处理——补偿一点平时分,然后遗憾表示学校的工作失误给同学你造成了困扰,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吧。
毕竟考试正常考完了,指控最后也没有成立,这算不上什么特别严重的大事对么?
路骁不会想不到这些,甚至棕发少年早就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处理——他计较了又能怎么样呢?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依靠路氏向学校施压,最后还不是一如既往地遭人非议。
可是,真的就甘心么?
看着某人不觉紧握的拳头,席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个倔强的脑袋:
“路同学,别逼着自己原谅。”
十六七岁的年纪,何必逼着自己如此“懂事”。
……
……
*
年级办公室里,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对峙构图,何主任、A班班导、监管组老师、风纪部长乔知……一众具有裁决权利的人们端坐一边,另一边则只有两个势单力薄的学生。
但听过席昭娓娓道来的要求后,在场没有一个老师能松开眉头。
“你是说,你们要求彻查考试前所有监控,找到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考场的?”一个老师忍不住复述了一遍。
监管组的领队老师揉了揉眉心:“同学,老师很理解你们受误解的心情,但这或许就是工作人员的一个小失误,月考已经过去了,这只是你们人生历程中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没必要对此耿耿于怀。”
席昭勾了下嘴角:“您是说,某个工作人员‘失误’带了一张写有五年级知识重点的纸条在身上,又‘失误’把纸条遗落在教室,后面所有打扫布置考场的人也‘失误’都没有发现,最后这张纸条还‘失误’在考试的时候掉了出来?”他“恍然大悟”,“真是不可思议的‘失误’。”
被一个未成年高中生这么毫不留情地一怼,监管老师的脸色也不好看:“月考使用的教室本来就是高年级的实验楼,你知道有多少学生在里面进出过吗?”
事实上,翻查监控后监管组第一时间就试图寻找那张纸条的来历,但倍速播放了几天的录像仍旧一无所获,这不难理解,实验教室月考之前就人来人往,空闲时间还有不少学生会来自习,字条又那么小,打扫考场时没被注意也很正常。
监管老师:“万一我们耗费人力查来查去,最后证实就是一个意外呢?”
席昭的表情很是“惊讶”:“那不是很好吗?”无视监管老师怒视的眼神,黑眸笑着,眼底却凝起寒冰,“我想老师们误会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那是有人故意陷害,只希望能够获得一个完整的事情经过,当然——”
他又对着一众老师气得肝疼的目光颇为“无辜”地笑了笑:“也很感谢老师提出新的可能。”
“你——”
伸手拦下已经被席昭带偏的监管老师,何主任深深叹了口气,神色略显复杂:“席昭,路骁,老师知道你们年纪还小,遇事总想去争一争,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也经历过你们这个阶段,这样吧,月考的事,我们会尽力去调查,争取早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番市参加竞赛,别耽误了自己的休息时间,”说着何主任还放柔了语气,“也别老是想着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心情,等十几年后你们长大再来看啊,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
何主任能当上年级主任,绝不仅仅只靠那头令家长朋友们信服的“地中海”发型,说话的艺术明显比监管老师高了好几个档次,老师组的脸色缓和下来,换做其他学生,这会肯定也开始动摇答应。
但很可惜,他面对的是席昭。
黑发少年神情未曾有过半分变化:“那教务处是不是该发布具体的澄清公告以及调查期限?”
没有确切具体的举动和限制要求,一切说白了都是敷衍。
此言一出,教师组们的脸色都很精彩,被老师们用眼神暗示着,乔知表情再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学弟,我们能单独聊几句吗?”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谁知席昭欣然应允,甚至主动和乔知走出办公室门外,独留路骁和剩下的老师对峙。
走廊夜色里,乔知简单解释了一下教务处这边的情况,就像考场的监考老师会担心学生作弊连累自己受处分,监管组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调查是一方面,这件事闹大了会影响整个五年级教学组的学期考核又是另一方面,所以老师们才想极力把这件事压下去。
席昭只静静看着乔知。
“学长,如果我没有记错,学生会的建立初衷,应该是为了维护学生权益吧?也正因此,学生会干部的权责才与学校老师等同,”在beta愣怔的目光里,他淡淡反问,“学长力邀我加入风纪部,是不是也该向我证明一下,执法者真有维护规则的决心?”
一墙之隔,办公室里的路骁也在经受教师组的轮番劝导。
平日里谁也不服的“刺头校霸”此刻坚决沉默着,浑身上下就一个意思——他只听席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