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两位感情可真好。”
心头怪异的感觉仍没有散去,听席昭说要带“精神很好但有些微醺”的同伴出去透透气,齐朗清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直到快要走过人群,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两人:“席同学,宴会一直都有一个开场舞的环节,按理说,由主人公来跳最为合适。”
闻声路骁身体僵硬一瞬。
“不过以往阿尧都直接略过了这个环节,”齐朗清呵呵笑着,看起来是如此友善,“小孩子脸皮薄,不想和不熟悉的人跳舞,大家也就不愿上前去冒犯他,不过这次有你在场,想来情况应该会不一样了。”
周遭顿时响起低低哄笑,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在议论,说什么“不愿冒犯”,直接一点就是没人愿意在这种场合成为路骁的同伴——不想掺合路氏两位少爷之争是一方面,不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路骁烦躁狠戾的冷脸又是一方面,能来这里的高低都有点身份,谁会作践自己和那位“荒唐”的小少爷一起成为笑话?
掌下腰身不断紧绷着,席昭以为路骁会愤怒,甚至不顾这一身装束跳出来狠狠揍齐朗清一拳,把这该死的宴会搅个天翻地覆,但路骁只一直安静靠着他的肩头,又低又轻地说:“走吧……”
走吧,别再听也别再看了……
“当然,席同学如果不愿意跳这个开场舞,我会问一问别人的,在场宾客那么多,就算不和阿尧一起,也总有愿意当这个开头为阿尧送上祝福的对吧?”
哄笑仍在继续,大家都维持着“体面”,看不出有任何的嘲讽,但很显然,也没有一个人出声附和一句“我可以”,路小少爷的糟糕名声由此可见一斑。
黑眸看过齐朗清这一副众星拱月的姿态,席昭忽然冷笑一声,眼底弯出几分似嘲非嘲的讽意:“看齐先生如此尽心尽力地安排,我险些以为看错了日期,今天其实是齐先生的生日呢。”
言下之意,别人过生日,要你搁这又唱又跳的又安排的,也真不觉得脸大。
无视齐朗清骤然僵硬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看过周围或讥或笑的人群,眼神从容而平静,一种天生的矜贵和优雅自少年身上漫开,好似往在场所谓的“上流贵族”们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真正的绅士并非永远不陷于困窘,而是在他人陷入困窘时仍保持最基本的尊重,不因利益一味地抛弃原则去迎合那些小丑。
席昭继续说道:“既然是生日,哪有劳烦主角亲自下场的道理,当然该由我们这些受邀前来的客人献上祝福,”低头看向完全依偎在怀里的“omega”,他勾了勾唇角,“愿意一起跳个舞,祝我们的朋友,也是今晚的主角路骁路同学生日快乐么?”
在仅两人可见的角度,路骁微微抬起了头,面具下的琥珀眼瞳惊愕瞪圆了,茫然又无措,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神又开始闪躲,几乎是用气音“虚弱”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眼:“我不太会跳……”
因为从来没人愿意和他一起跳舞,所以他也不屑去邀请这些人,勉强被塞去上的舞蹈课程更是敷衍了事,此刻却恨不得回到那些课堂上,好好听一听手该怎么放,腿该怎么勾,再抓着曾经呼呼大睡的自己拼命嘶吼,你倒是认真学一下啊!你不认真将来毁的是我的机会啊啊啊!!
感受到那份紧张抓狂,席昭没有拿出他定下的三项原则说“要用上百分之百的努力”,也没有像补习时那样认真严肃,只轻轻拍了拍路骁的后背,自信而镇定:
“瞎跳就行。”
路骁简直要哭了,瞎,瞎跳就可以吗?
慌乱之际又对上那双深邃无比的黑眸。
席昭俯身,温热气息拂过耳垂,嗓音含笑,几分洒脱,几分肆意。
“你的生日,为什么不可以任性?”
*
原本还算安静的宴会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四周灯光愈发变暗,大厅中央却亮了起来,两道身影出现在目光汇聚之所,相对而立,似是并肩,又似是对抗。
灵动轻快的弦乐响起,是一支探戈舞曲,席昭首先抬手搭在路骁腰侧,若有似无的温度扰乱心神,连同那点醉意让人越发眩晕迷离,路骁脑海混沌几乎都忘了要怎么摆开场姿势,颤抖地抬起指尖,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早已定在他该落下的地方,引导着他如何朝下一步进行。
路骁忽然就安定下来。
合掌,靠近,手臂慢慢抬起,勾绕住席昭后颈的同时,温热掌心也从侧腰扣至肩头。
暧昧又浪漫的开场造型。
黑眸慵懒扫视过暗里神态不一的面孔,像是自沉睡中苏醒开始掠食侵略的雪豹,一点淡淡的讽意更让某些人面色铁青,都说了是受邀用于祝贺的开场舞,跳得再任性再荒诞,也得给他拼命鼓掌赞美,不然不就是不给路氏的面子更落了你们“贵族”的身份吗?
低垂撞上依旧带着些忐忑的琥珀眼瞳,冷厉褪去,却多了几分他自己都还未理清的复杂。
席昭想,换做是上辈子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举动。
这并非理性思考过后的最佳决策,更像是某种不受控制的“冲动产物”,但是——
砰!
清脆的打击乐器宣告变奏,亲密至极的距离骤然拉开变成了对抗。
探戈是情人间秘密又试探的舞曲,变幻着缠绵又克制的节奏,“较量”与“追逐”始终穿插在每一个舞步。
他垂眸笑了一下。
——但是他还不想结束,那就旁若无人,且随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