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沈重抬高眉毛。
印山城调整原本瘫坐的姿势,将双手靠在桌沿上,低声说道:“江久旭十分确定,他们在土坡下找到陈秋原的时候,陈秋原已经死亡。”
“也不是百分之百吧,他又不是医生,怎么能确定?”
“他把陈秋原沉到湖底,没有使用任何工具,既没有船,也没有绳子。他给陈秋原背上网球袋,在里面装满石块,一路贴着湖底前进,才把她拉到湖心的位置。这需要反复换气,虽然湖不深,每次也只能拉动一小段距离。陆冰燕一直坐在车里,她留意过时间,沉尸的过程持续了五十分钟。”
沈重把头歪到黄宇一侧,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
“人可以在水里活五十分钟吗?也就是说,不管江久旭有没有直接撞死陈秋原,陈秋原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这……”
“他们的供词我并没有全盘接受,不过就这一点而言,我暂时想不到撒谎的理由。”
“那就是说……”一个年轻的侦查员首次发言,“有人救了陈秋原,然后假扮她接近陆冰燕。”
“不可能啊。”
“好像说不通。
同时有另外两个声音表示难以认同。
“条件太苛刻了,假扮的人必须是目击者,知道陈秋原掉了耳坠。”
“是啊。头上的疤还能化化妆,要把自己的耳垂割掉,这也太敬业了吧。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沈重已经头大如斗,他还有别的案子在身,只好简单部署完后续任务,宣布散会。
现在除了找到那个女人别无他法,否则连江久旭夫妻的起诉罪名都没法定下来。
等其余人离开会议室,印山城点燃一支烟,坐在原位望向窗外。昨天的雨到清晨时分才渐渐停歇,此时天空一片清白。
“昨晚想了一宿吗?”黄宇走过去问。
印山城用大拇指的指甲扣着下排牙缝,对着窗户点头。
黄宇想劝他休息一会儿,又觉得徒劳。于是不再多言,返回专案组临时工位上整理记录。把江久旭夫妻的口供、打捞和调查情况写进档案,忙完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穿过走廊,见会议室的门关着,便顺手一推。
和几个小时前相比,除了满屋缭绕的烟雾之外,时间仿佛静止了。印山城仍然保持刚才正对窗外的坐姿,像个暮年的独居老人。
“我有一个神奇的联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黄宇以为他连开门声都没听到,却不料他突然说话。
“什么?”黄宇走到他身后问。
印山城把手上还剩四分之三的香烟摁进窗台上的烟灰缸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可能一下子有些头晕目眩,手掌贴在额头上闭目片刻。
“严小月的案子有进展吗?”
“严小月?”黄宇怀疑他思维混乱以至于搞错了失踪者的名字,“她的案子,年后我就没参与了,据我所知没有。”
“我想看一下卷宗。”
严小月的失踪一开始就和轿车凶案捆绑在一起,由刑警大队接手,黄宇作为派出所民警辅助调查。倘若长期没有进展,专案组便会解散,直到出现新的线索,再判断是否有必要重组。
两人走进铁架成排的档案室,很快找到了金丰村轿车凶杀案的资料。
死者胡金权,五十岁,于2012年11月12日死于停泊在金丰村的私家车内。同车女子严小月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印山城去年曾短暂参与过取证调查,这些资料当时他也看过。
“你说……江久旭决定把陈秋原沉到湖里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怎样的呢?”他逐页翻看着资料,又把话题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