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小悦
红津反复细看每个笔画,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看着看着,眼泪又下来了。
“找个信封装起来,把手伸进栏杆,可以扔到正屋门口。”
红津只是点点头,心里完全没想好,暂且把纸条收进口袋。她从水槽里捧起洗好的碗筷,转身往门外走去。
顶开盖板的时候,手指的触感让她愣住了。她探出头来检查盖板底部,发现中间的木条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如果再有这么深,木条就断了。
“怎么了?”小月看到红津返回,大概以为她改变主意不愿传信了。
红津不理她,低着头四处寻找可以划开木板的东西。
地下室里没有任何锐器。一来怕小月反击,二来也担心她自寻短见,阿松杜绝了所有隐患。牙刷、杯子、挂钩都是软塑料做的;床和柜子的边缘也全部刨成圆角;一等小月吃完饭,红津就会把筷子和瓷碗收走。到底哪里会有锋利的东西呢?
啊,是镜子!
镜子右下角缺了一小块,只有两片指甲大小,难怪阿松没有发觉。
红津慢慢靠近小月,摊平手掌向前伸出。小月退到床上,抱住膝盖一个劲摇头。
碎片就藏在褥子底下,红津看不清,摸便了整个床铺才找到。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可是,不应该那么生气才对。
“别告诉阿松,我不能再被铐起来,不能了……”小月抓住红津的手呜咽不止。
红津站着一动不动,心中的某个憧憬变得明确起来,正是因为小月试图逃跑才变得足够明确。她抽出手,轻轻抚摸小月的长发。
“我不告诉他。可是镜子得拆掉,就说怕你想不开会弄伤自己。”红津捧起小月的脸,“以后呀,我来帮你梳头吧。”
因为许久不见太阳,小月的脸就像雪娃娃那样白。
“对了,明天是冬至夜,你得跟我们一起吃糯米饭,吃桂圆烧蛋。你不喜欢吃甜的,我就不放糖。吃下去,明年日子就好过了,听到吗?今晚到上面吃饭,可要表现乖一点呐,不然阿松一生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上去。嗯,过了冬至,日头一天比一天长,一切都会好的。”
第一章云的彼岸(14)
“欠了一屁股债,每天像过街老鼠那样的日子……只要电话铃一响,心脏就感觉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宋先平开始演苦情戏了,“半夜睡觉怕人砸门,走在路上担心随时有人从巷子里冲出来把你套进麻袋里。我不是说笑,真的有人经历过这些。”
苦情的部分应该是真的,秋原听他说过几回。
他在嘉园市经营的文化书店排场很大,除了饮品区和演奏区,还腾出了四五百平方的空间为不知名的艺术家免费筹办展览。
他也知道卖书挣不了钱,有心将书店打造成文化名流聚集地。可是他选错了土壤,对环境的文化素养预估过高。撑了几年,还是无法得到创业基金会和投资商的垂青。能抵押的东西都给了银行,依然走投无路,头脑一热便跳进了民间贷款组织的陷阱。
当时听来,仿佛是一个成功男人必经的磨难,可现在,秋原除了多余一无所感。这些过往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选的路,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秋原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她有点想回去了。
从递交辞呈那天起,宋先平一直要求私下见面,到现在过去了十多天,秋原始终拒绝。
她买了防辐射背心,准时服用叶酸,坚持每天自己做饭,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只盼着离职的那一天。离职后有两个选择,回老家待产或者让母亲过来。
母亲没准会歇斯底里地砸烂家里所有的东西,没办法,这也是硬着头皮要过的一关。孩子毕竟是她的血脉,总不至于拉着女儿去堕胎吧。只要秋原守口如瓶,她没办法找到孩子的父亲就行。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宋先平今天忍不住打来了电话。
“晚上待在家别走,我过来找你。”
“我们之间现在只剩公事,有什么话明天上班再说。”
“我会一直守在门口等你开门。”
他很少这么坚决。秋原怕事情失控,只得约他到两人之前常去的咖啡馆碰面。
咖啡馆位于城北一家儿童游乐场附近,位置相当偏僻,在游乐场关门之后鲜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