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吴泽峰正为攻克一个客户犯愁。对方是生产通讯设备的大型企业。项目经手人盛国良是该企业负责采购的常务副总,合作态度始终暧昧不明。在一次会谈后,他向吴泽峰明示对秋原有好感。
“合同的期限一签就是三年,如果拿下来,这三年内哪怕没有其他项目,我们的利润也至少翻两番。三年之后还会有第二个三年……关键就是现在。”酒宴中途,吴泽峰把秋原叫到走廊,面对她双手合十,“这次要拜托你了。”
秋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中寒凉如水。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委屈。可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择风传媒要从一个小作坊变成真正的企业,没有这样的大客户支持根本不可能。盛总这边我已经铺垫了五年时间……”
“五年?”秋原笑了,“你请我来上班那句话,就是五年前说的吧。”
“你听我说,情况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会尽量把他灌到不省人事,你扶他到房间,陪他一会儿,见机行事。到时候他怎么也说不清。”吴泽峰伸出双手拢住秋原的肩膀,“我会一直守在房门外的,你放心。”
他没有食言。只不过,守在房门外是为了拉紧门把手。
盛国良四十七岁,正是酒量最好的年纪,但架不住车轮战,抱着马桶吐了十多分钟。秋原忍着恶心帮他擦干净嘴巴,把他拖到了床上。吴泽峰给她的指示是,至少要脱光对方的衣服,才能把事情搅浑。
看着盛国良肥硕的身体,这一步怎么也执行不下去。犹豫间,对方竟然清醒过来。秋原想逃出去,可惜无法拉开房门。
盛国良摇摇晃晃走到门边,拦腰抱起秋原,一把摔到床上,狗熊般的身躯死死压住秋原,嘴里发出黏腻的喘息声。情急之下,秋原抓起床头柜上的某个硬物,奋力朝对方的脑袋砸去。
那是一尊半尺高的铜像,底座正中太阳穴。盛国良在医院昏迷了十一个小时,被确诊为轻度脑震荡。
秋原在酒店走廊里的哭声惊动了整一层楼,她发疯似的对着吴泽峰又抓又打,折断了一片手指甲。
事后,盛国良非但没有追责,还和吴则风一同设宴向秋原赔礼道歉。
“我老盛是好色之徒,这一点谁都清楚。潜规则是没错,但这种事都是双方互利,你情我愿,我从来没有做过强迫别人的事情。那一天真的是喝醉了。”他恶狠狠地指了指身旁的吴泽峰,“这小子真不个东西。这瓶酒,我跟他一人一杯轮着喝,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什么时候喊停,好不好?”
吴泽峰不敢吱声,开始倒酒。如此猥琐的姿态就是所谓的追随风的脚步吗?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一张圆桌只有他们三人。秋原坐在一头,两个男人远远地坐在另一头。那一刻秋原幡然醒悟:他们俩才是一伙人。吴泽峰和他所有的生意伙伴身处同一条船,而我只是他手上的船桨而已。
秋原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递到桌对面,那上面写着三个名字和各自的手机号码。
吴泽峰看了一眼,用镜片后的目光询问意图。
“我想知道这三个人相互之间的通话和短信记录,就这个月的。这对盛总来说是小菜一碟。”
“恐怕很难办,这么做是违法的。”吴泽峰的眼睑收缩起来。
“难办我才来找你的。”
“是……跟这个有关吗?”吴泽峰指了指秋原的脸。
“你别管那么多,行还是不行?”秋原扬起下巴。
吴泽峰摇头说:“我没这么大面子。三个人一整个月的通讯数据,这不是一下子能统计出来的。秋原,如果我自己能查,就算违法也会帮你,可是让别人冒风险……”
“让别人冒风险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吴泽峰的脸竟然红了,他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无言以对。
“好,退一步。不用一整个月,我只要11月15日那一天。”
吴泽峰环视餐厅,终于点头答应:“我尽量争取。动筷子吧,菜都凉了。”
秋原喝下一口柠檬水,起身离座。
“秋原……”吴泽峰追到身后,“要是现在的工作不顺心,你随时可以回来。”
假设一个月前听到这句话,秋原恐怕会笑出声来。可是现在,她尽管没有回头,内心却隐隐感到一丝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