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抿了抿唇,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起身抬步向外走去,傅雅仪和余姝不来,也就表明了她们不认同孟昭提出来的事,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孟大人,”在她行至门前时,初秋突然喊道:“夫人和我说你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和你的事还没有说清楚,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也希望你能好好回来。”
孟昭扶门的手一顿,在初秋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骤然变得复杂起来,过了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仿若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地回答道:“好。”
待到孟昭离去,初秋坐在屋子里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之后才起身,她出了房间后便进了旁边的另一间房,方才在她口中所谓去了庄子上巡视的傅雅仪和余姝正坐在里头,见她进来了,傅雅仪冲她颔首道:“辛苦你了。”
初秋面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情绪,在傅雅仪和余姝面前摇摇头,“不辛苦,我也有我的私心。”
昨日她被傅雅仪寻到去面对孟昭时本以为这只是一桩差事罢了,她实际上是不太愿意的,她不想和孟昭碰面,甚至傅雅仪告知她孟昭便是她年少时暗暗帮她的人时她是不信的,可是今日试过之后反倒是信了。
孟昭不想承认,却也不愿意否认。
可初秋不明白为什么。
“孟大人会有什么大危险吗?”初秋试探着问道。
她并不知晓孟昭将要去做什么,也不知晓她要面临什么,更不知晓孟昭心底怀揣着的仇恨,但在知晓孟昭是曾帮过她的那个人的那一刻,她打心眼儿里不希望孟昭遇到可能丧命的大危险。
“我也不知道,”傅雅仪摇了摇头,“且等等吧,看看她自己的选择。”
初秋眼底有些失望,知道自己再问不出来什么,收起自己的心思,给傅雅仪和余姝道了声告退便轻巧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余姝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没忍住说道:“若是孟大人真出了什么事,怕是初秋姐姐会有些难过。”
初秋对孟昭真要说有多大的感情也说不上,只是她这么些年一直在寻将她养大的恩人,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现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若是对方立马出了事,这份来不及偿还的恩情便只能一直压在心里一辈子了。
初秋凡事都喜欢爽爽快快完成,不喜欢这样拖延了事。
傅雅仪对她的想法不置可否,只给自己倒了杯茶后淡声说道:“我大概知晓孟昭和缇亚丽之间是什么仇恨了。”
孟昭这么些年,只与傅雅仪私底下做过一场交易。
那还是五年之前孟昭刚刚升上捕头的时候,她来千矾坊,用二十金请傅雅仪去收留一个女孩儿,并且不准告知这个女孩儿她做的事。
傅雅仪那时也不算第一回与孟昭打交道,按照她对孟昭的了解,对方并不是一个突然这样好心的人,若是她公差中救助的孤女,大多会直接上报衙门,要求衙门安置,于是便多问了一句,“这女孩与你是什么关系?”
孟昭笑得吊儿郎当,“当初随手救下的孤女罢了,我也有点儿责任心,总得给她找条生路不是,她是我私人救下的,那便走不了公道救助,现如今她也大了,我需要给她找个容身之所,你就说你收不收。”
傅雅仪愿意收留,但前提是她必须知晓这个女孩的详细身份,所以她派人查了一下,实际上查到的内容与孟昭说的没什么两样,女孩儿年少父母双亡,孟昭偷偷救助了她四年,甚至没有让她见过自己的脸。
于是傅雅仪也就将这个小姑娘带回了千矾坊。
这个小姑娘就是初秋。
这是孟昭和傅雅仪之间唯一的秘密,也是傅雅仪所知晓的孟昭可能的唯一的软肋,尽管孟昭自将初秋交给傅雅仪之后便没有再提起过关于初秋的任何一句话,可孟昭这么多年,也只救下过这么一个初秋,为她劳心劳力,偷偷为她寻一个舒适的庇身之所。
傅雅仪是个典型的商人,要找她帮忙,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彼时尚且还是个普通捕头的孟昭拿出的二十金,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
傅雅仪当时便觉得孟昭对初秋是不一样的。
可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收钱办事罢了,后来她确实也怜惜初秋的命运,赏识初秋的才华,对她颇多照顾。
傅雅仪平日里与孟昭哪怕有那么些争端也不屑用初秋去做什么,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要帮的是孟昭自己。
傅雅仪和余姝都无法让孟昭改变危险的想法,只有初秋才有可能。
而昨日傅雅仪回去翻看了孟昭的档案。
孟昭其人的人生履历很清晰,她的父母也同样在她十七岁时早亡,父母死后她守了一年孝便开始做了女捕快,除了她父母的死亡,没有什么别的事能够激起她这样大的愤恨。
但同时,她又寻到了一些巧合。
初秋父母死去的时间,与孟昭父母死去的时间竟然基本一致。
孟昭那么多年对初秋的细心照顾,却又不愿在初秋面前露面,只让傅雅仪想到了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那便是愧疚。
孟昭对初秋怀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