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从未教过她,如果失败了,敌人会像莫尔那样,不仅不杀她,不碰她,甚至还给她准备干净的衣服,平静地放她离开。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那些不切实际的骑士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冰冷简陋的木板床上时,那种柔软、温暖的大床触感,以及空气中淡淡的熏香气味,总会不期然地浮现在她的记忆里。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那个吻。
那个突如其来、由她主动发起,却被对方完全掌控的吻。
菲琳娜会下意识地用指尖抚摸自己的唇瓣,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莫尔温热而霸道的触感。
他的舌是如何灵巧地撬开她的齿关,如何在她的口腔里攻城略地,带来一阵又一阵陌生的、令人战栗的酥麻。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在他怀里颤抖、呜咽,最后又是如何在一阵无法控制的、极致的感官浪潮中彻底失控,攀上那羞耻却又无比强烈的巅峰……
每一次回忆,都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加速。
她痛恨这种失控的感觉,痛恨自己身体的背叛。
她明明已经用那个吻“还清”了所谓的人情,他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可为什么,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
想起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灰蓝色眼睛,想起他温和却带着力量的声音,想起他身上那好闻的松木香气,甚至……想起他高超得让她溃不成军的吻技。
“荒谬!菲琳娜,你是个刺客,不是怀春的少女!”她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他只是你的目标!下一次,你必须杀了他!”
可越是这样告诫自己,莫尔的身影和那个吻带来的冲击就越是清晰。
他明明是敌人,是组织命令她必须清除的对象,可他英俊的面容,温柔的举止,甚至他放走她时那种坦荡和自信,都像种子一样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念他,这种想念无关任务,无关恩怨,纯粹是……想念那个人本身。
在等待组织下一步指令,或是寻找下一次刺杀时机的日子里,菲琳娜开始做一件她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打听目标在普通民众中的声望。
她换上最不起眼的粗布衣服,用头巾包住惹眼的红发,像一个普通的城市底层女性一样,流连于市集、酒馆、贫民窟的角落。
起初,她只是默默地听。
听那些小贩的抱怨,听工匠的闲谈,听酒鬼的醉话。
渐渐地,莫尔伯爵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这些谈话中,而且几乎都是正面的。
在一个肮脏的巷口,她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嬉闹,一个老妇人坐在墙角缝补着什么。
菲琳娜走过去,假装歇脚,与老妇人搭话。
“老人家,这日子看起来不好过啊。”
老妇人叹了口气:“是啊,苛捐杂税重,冬天眼看又要来了。不过好在有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菲琳娜故作不解。
“就是莫尔伯爵啊!”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要不是伯爵大人在城南开了那个‘仁爱医院’,我家那口子去年的老寒腿早就废了!去看病抓药,都不收咱们穷人的钱,只让咱们得空了去帮着打扫打扫卫生,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就行。”
菲琳娜的心微微一动。免费的医院?这和组织情报里那个“剥削领民、野心勃勃”的革新派贵族形象截然不同。
在另一家嘈杂的低等酒馆里,她听到两个码头工人在抱怨。“妈的,今年的粮价又涨了!再这样下去,冬天都不知道怎么熬!”
“怕什么?”另一个工人灌了一大口劣质麦酒,“忘了去年冬天了?伯爵大人开放粮仓,亲自盯着发粮食!虽然要咱们去修缮城墙才能领,但好歹有口饭吃,饿不死!”
“说得也是,伯爵大人确实是好人。不像那些只知道收税的老爷……”
菲琳娜默默地听着,将杯中寡淡的麦酒一饮而尽。
开放粮仓,赈济灾民,却又要求受助者付出劳动来换取,这并非单纯的施舍,而是带着一种尊重和长远的考量。
这真的是组织口中那个“伪善的野心家”会做的事吗?
越来越多的事迹汇集到菲琳娜的耳中。
她听到人们谈论伯爵如何顶住压力,为受冤的平民翻案;如何引进新的耕种技术,提高粮食产量;如何资助有天赋的贫困学生……每一件,都与组织描绘的形象背道而驰。
菲琳娜第一次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一直以来,她都像一把没有感情的刀,组织指向哪里,她就刺向哪里。
她从不质疑命令,也从不关心目标的善恶,因为组织告诉她,他们清除的都是帝国的蛀虫,是人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