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不是很长,堪堪是他离开的时间而已。三井直辉看着那扇拉门,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烦躁。他朝女仆点了点头,女仆退开,为他打开了门。
穿着高档西装的医生闻声回过头,看到是三井直辉后,他礼貌的请三井直辉到一旁一叙。
“三井先生……抱歉,这里有太多三井了。”医生苦笑着说道,“三井是京都的豪门,在全日本这个姓氏都足够知名。我相信在我之前,应该也有不少足够权威的医者来过这里。那位的情况您也许比我更清楚……”
医生含糊的说辞三井直辉并不意外,他的父亲,三井的现任家主三井司,身体情况远比在三井内流传的谣言所描述的还要差劲。
现在家族内部还能勉强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之后会怎么样就说不定了。
今天三井直辉让属于自己的私人医生来一趟,也只是为了确认三井司的真实情况而已。医生多说了几句后告辞离开,三井直辉沉默的跪坐在陷入了昏睡的人身旁。
在三井直辉前面经历过的人生中,仔细想想,他从未好好看过父亲的脸。
比起父亲,三井司更像是“家主”这个概念的具现。三井直辉通常只能在宽广的单间中低垂着头,听从上位端坐着的父亲的调遣。
年幼时他还会悄悄抬头,期待来自父亲的夸奖。等再长大一点后,他才明白,所有流着三井血脉的人都只是维持家族运转的小小零件。他是三井的傀儡,他的父亲也同样是。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那里的人动了动。
“家主大人。”三井直辉扶住了想要起身的人,“您现在身体虚弱,医生说要静养。”
“用以安慰他人的话就不必说给我听了。”三井司借了三井直辉的力,一点一点坐正。
他实在是病的很重,脸色苍白到发青,嘴唇上也带着干裂的纹路。明明刚从睡梦中转醒,却有浅淡的乌黑盘踞在他眼下。
三井司说道:“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知道,在昏睡的时候,每一秒都好像能听到勾魂的使者飒飒前来。家中收藏的鬼神之景颇多,现今能亲身体验一番,真是再好不过。”
三井直辉放开了手,退回了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
“您多虑了。”
“多虑吗?”三井司瞥向自己筋骨毕现的手背,叹息道,“我看却是必死的结局。”
“……您是三井的家主,即使是为了三井,您也再等等。”
三井司笑了,“闲谈到此为止吧。”
三井直辉有了什么预感。
“让我猜猜,你以我的名义招来了小雪?”三井司没等三井直辉回答,他说道,“当年我成了三井的家主,纯平成为了维系官方的纽带,客观来说,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有小雪,在权利的战场上失败后,被塑造成了另一个人,走上了她曾经最不愿走的道路。你找小雪回来无可厚非,只是要警惕,不可完全信任她。”
“我死后,家中可能会有几场大的动荡。其中有些人是我故意留下的,及时除去即可。另一些则是需要你去收服的顽石,算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三井司很虚弱,但是同样的,他坐的很正。
他一件件的交待着后事,没有丝毫慌张。
三井直辉从三井司的身上感受到了奇异的压迫感,即使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剩下的时日应按分秒来计。
“直辉。”三井司看向窗外,“我刚刚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家主大人。”三井直辉回应道。
“那么接下里的话,你大可当做梦话来听。”
“家主……?”
三井司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积蓄了多久的力量,竟凭着自己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