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粉笔,望向大海,喃喃道:“原来,我们不是在寻找失落的血脉,而是在唤醒沉睡的记忆。”
冬去春来,万象更新。
天下学政院发布年度报告:全国识字率已达六成七,边疆地区女童入学率突破五成,海外十七分校累计培养学生四万三千余人,其中三千人已成为本地教师。《万国识字总汇》已出版至第七版,新增美洲、非洲、澳洲语言共计十九种,连极地因纽特人的口哨语也被破译收录。
科技方面,“写字机械人”升级为“对话偶”,可通过齿轮与气流模拟简单问答;“声纹留音筒”普及至各义塾,形成全球最大语音档案库;更有学者提出“光缆传讯”构想,欲以玻璃丝束传输图像与声音,虽尚处实验阶段,却被誉为“下一代文明桥梁”。
然而,变革总有代价。
这一年,三位外派教师死于瘟疫,两名在沙漠遇劫,还有一位在亚马逊丛林失踪,至今未归。他们的名字被刻在邙山纪念馆的“文殉碑”上,与古代殉道儒生并列。
刘宏亲撰祭文:
>“汝以身为烛,照彼幽暗;
>汝以血为墨,书我文明。
>不封侯,不立传,
>唯愿千年后,仍有孩童记得??
>曾有人为你跋涉万里,只为教你写下一个‘人’字。”
岁月如流,永康五十一年。
归宗岛迎来百年校庆。
全球分校齐聚于此,包括来自罗马、印度、埃及、玛雅、波利尼西亚的代表。他们带来各自的文字、乐器、服饰与故事,在椰林下搭起一座“世界村”。
孩子们交换课本,学彼此的语言,画共同的画:一个地球,上面布满不同文字书写的“你好”。
晚宴上,九十岁的刘宏拄杖登台。
他已几乎失语,听力衰退,双腿无法行走。可当他看到台下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忽然挺直了脊背。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支粉笔,吃力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
**我??是??人。**
然后,他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全场,再指向星空。
全场静默数秒,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齐诵:
“我!是!人!”
声浪穿透夜空,惊起万千飞鸟。
那一夜,北极星格外明亮。
据航海日志记载,同一时刻,火星轨道附近的一颗陨石坠入大气层,在太平洋上空炸裂成无数光点,宛如一场无声的烟花。
渔民们说,那是天在回应人间的呼唤。
次日清晨,刘宏安详离世。
临终前,他手中紧握一本翻旧的《万国识字总汇》,封面已被摩挲得褪色。枕边放着一张小女孩的画:一位白发老人蹲在沙滩上,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教她写字。画上题字稚嫩:
**老师说,每个人的名字都值得被写下来。**
举国哀悼,七日不奏乐,百官素服。新帝率百僚扶灵至邙山,葬于郑玄之侧。墓碑无谥,仅刻一行小字:
**一个教孩子写字的人。**
多年后,考古学家在归宗岛地下发掘出一批陶罐,内藏大量竹简与蜡盘。经辨认,竟是当年第一批学生的作业本与录音资料。其中一段留音清晰可辨,是一名男孩颤抖的声音:
“我叫阿海……我想成为一个能让世界听见声音的人。”
而在遥远的未来,当人类首次登陆月球基地,建立第一所太空学校时,校长在开学典礼上播放了一段古老的录音??那是刘宏晚年录制的《归宗岛开学辞》最后一句:
“无论你身在何方,只要还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你就没有真正迷失。因为文明,始于一个字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