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毁掉它。”他说,“现在。”
“不行!”红线拦住他,“你刚才耗尽大半愿尘唤醒民众,神魂已近崩解。若再强行催动全愿之力,你会立刻化为灰烬。”
“那你说怎么办?”阿少罗冷笑,“等他们完成仪式,让我们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切都是梦?让曹梦征的牺牲、七位执棋者的血泪,统统变成不存在的故事?”
“我有个办法。”红线从袖中取出一块龟甲碎片,“第六代执棋者留下的绝笔不止那一段。我还找到了另一句预言:‘当八镜现,双瞳裂,唯以真心之问,唤回失落之声。’”
她转向昏迷的少年:“他的泪打开了门,但只有‘真心之问’才能彻底摧毁虚妄根基。问题在于??谁能问他?谁的问题,才够‘真心’?”
阿少罗沉默。
风拂过荒漠,吹动他褴褛衣角。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年,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被人称为“异类”。因为不愿接受朝廷赐予的安乐记忆,被家族驱逐,流落边疆。那时的他,也曾渴望过平静生活,也曾幻想父母未曾背叛,家乡未曾焚毁。
可最终,他选择了痛。
因为他知道,忘记痛苦,等于否定了爱的存在。
“或许……我能问。”他轻声道。
红线深深看他一眼:“你要明白,这一问,不仅是对少年,也是对你自己。你必须直面内心最深的伤口,否则,问题便不‘真心’,门也不会开。”
阿少罗点头,缓缓将少年放下,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残剑横置膝前。他闭上眼,体内仅存的愿尘开始逆向流转,不再用于战斗,而是点燃灵魂深处的最后一簇火。
红线与其他醒梦使退至百步之外,手持破妄镜围成圆阵,防止断梦网侵袭。
沙漠寂静,唯有风声呜咽。
阿少罗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穿透时空:
“你害怕吗?”
少年睫毛轻颤。
“我知道你害怕。因为你同时看见过去与未来,而两者都在撕扯你。左边是真实,右边是安慰。哪一个才是你该信的?哪一个才是你想要的?”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
“我也曾想过放弃。当我发现师父死前那一笑不是解脱,而是绝望的时候;当我看到百姓宁愿相信皇帝仁慈也不愿承认饥荒真相的时候;当我意识到,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一场注定降临的灾难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坚持?为什么非要做那个打破美梦的人?让大家幸福地活着不好吗?哪怕那幸福是假的。”
风忽然静止。
残剑上的“不悔”二字,泛起微光。
“可后来我才懂,真正的幸福,不是没有痛苦,而是即使痛着,仍然选择睁着眼睛活下去。就像母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她说:‘孩子,别忘了我疼你的样子。’如果我把这份疼忘了,那她就真的死了。”
他睁开眼,直视少年紧闭的双眸:
“所以我想问你??如果你可以选择永远活在右眼的世界里,没有战争,没有死亡,人人微笑,岁月静好……你会选吗?”
无人回答。
但少年的脸颊,缓缓滑下一滴新的泪水。
这滴泪不同于前次,透明澄澈,落地瞬间竟未消散,反而如露珠般悬浮半空,折射出万千光影。
**咚??**
第十六面鼓,悄然成型。
与此同时,青铜塔内,银袍男子猛然喷血,踉跄后退。
“不可能!他怎么能触发第二重共鸣?!”
他疯狂按动机关,试图切断愿力传输,却发现整个系统已失控。塔顶光柱剧烈震荡,原本柔和的白光逐渐染上猩红,城市幻象开始崩塌,高楼化为废墟,笑脸扭曲成哭嚎。
“他在用‘真心’污染系统!”银袍男子嘶吼,“快切断链接!杀了那个少年!”
数名黑衣护卫冲向塔心,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飞。只见空中悬浮的泪珠缓缓上升,融入残剑剑柄,与之前的铜鼓虚影交汇,竟凝成一面微型镜子??非金非玉,非石非晶,却散发着令万物臣服的气息。
**第八镜,真正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