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最后一颗星辰隐入厚重云层。
朔州城西侧门无声开启，又悄然合拢。方羽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人衔枚，马裹蹄，未带起半点尘土。
归来的队伍比出发时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沉凝。
城门内，早已等候的心腹迅速接管马匹，引领士兵前往指定营房休息，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井然有序。
二名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的突厥探子，伤口经过简单处理，被直接押往城防营一处偏僻的地牢。
他们的眼神涣散，身体因失血和恐惧而不住颤抖。
地牢深处，空气潮湿，弥漫着铁锈和霉味。
方羽站在昏暗的火把光影里，看着第一个被拖进来的突厥探子。那人伤在腿部，脸色惨白如纸。
“水…”探子嘴唇干裂，发出微弱的气音。
一名亲卫上前，用沾水的布巾润湿了他的嘴唇。
方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他。
方羽的脸在火光下没什么表情，那探子刚缓过一口气，目光一对上，便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比地牢更可怕的东西。
“魔鬼…魔鬼的天雷…”他语无伦次地叫喊起来，突厥语夹杂着含混的汉话，“天…天雷！轰隆！火光！啊……啊！”
他双手徒劳地比划着，想要形容那晚的景象，却只有混乱和恐惧。
“什么天雷？”方羽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不知道…就是…轰！然后…就死了…好多火…好多烟…”探子拼命摇头，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惊骇，“不是人间的力量…是长生天发怒了！是恶魔的诅咒！”
方羽示意亲卫将他拖下去，换上另一个。
接连审问了二人，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他们无法描述火铳的外形，只记得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目的火光和瞬间被撕碎的同伴。那种超越他们理解范围的力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意志。
方羽走出地牢，清晨的冷风吹散了些许血腥气。
张虎跟在他身后，脸上混杂着兴奋、后怕，还有一丝对那“雷霆”之威的深深敬畏。
“都督，”他声音有些发干，“这玩意儿…太邪乎了！那些突厥崽子，魂都吓没了！若是咱们有足够多的…”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方羽停下脚步，转过身。
“张虎，所有参与昨夜行动的人，立刻到校场集合。”
校场上，昨夜出击的一百二十名士兵列队肃立。他们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经历过特殊战斗后的亢奋。
方羽走到队伍前方，环视众人。
“昨夜，我们用了一种新东西，杀退了敌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亲眼见到了它的威力。”
士兵们挺直了胸膛，眼中闪烁着光芒。
“但是！”方羽语气陡然转厉，
“关于这个东西，关于昨夜发生的一切，从现在起，烂在肚子里！谁敢对外泄露一个字，无论是对家人、袍泽，还是任何人！”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张脸。
“军法从事，绝不姑息！你们的家人，也将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