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次，就是在战乱之际，战争使人妻离子散，更何况她已经出嫁了。
到头来，还是出嫁二字，如果不是因为这，她早就和亲人待在一起，哪还需要这样不体面的过来。
李明嫣心中恨出血来，她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也再也不想见到那一家的人。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明嫣擦干眼泪，手上的泥土和灰尘落在脸上，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眼睛却亮得出奇。
“爹爹，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她的父亲没有多说，只是清点好物资，除了金银细软，多是些粮食：“走。”
李明嫣从来不知道她家的宅子下还有这样一个通道。
地面上的痕迹被清理一空，头顶上的盖板被两个家仆挪动。
李明嫣眨了下眼睛，那点细微的光芒彻底不见，彻底变得漆黑。
她摸着边上带着腐蚀痕迹的石壁，勉强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害怕，跟着大部队走去。
左边的袖子被扯动，李明嫣因为恐惧五感敏锐，被这么一扯更是毛骨悚然，急忙向那个方向看去。
“是我，别怕。”
这是她长兄的声音，很微润醇厚，就是有点油腻。
“我带着你走，别怕，不会有事的。”
李明嫣被带着向前走，这石道有些年头了，道路不平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多一个坑，或者是一道坎。
影影绰绰的火光在前，那是领路人带的火把，只有那一把，在这通道中，光晕都带着虚弱，照在身后的人躯体上，拉出一道模糊而瘦长的影子。
李明嫣指节有些僵硬，勉勉强强让自己不在这崎岖的路上摔倒。
她长兄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怕。”
李明嫣忍不住，不由得低声问询：“我们的城池被攻破了吗？”
出乎李明嫣意料的是，她长兄回答：“没有。”
李明嫣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坚强，就这么几句话，又是要哭，她带着哭腔哽咽：“那我们为什么要走。”
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哪怕能在那里多停留一会也好啊。
她的兄长隔着衣袖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安抚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哪怕是现在，他们都不能确定打开那暗门，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是桃花源，还是血与枪，和亲人落下的血与泪。
李明嫣还是想哭，她不想只会哭，但事实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留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抛弃了这座城池，也亲自抛弃了自己的故乡，亲自抛下了从前所有美好的记忆，哪怕那些记忆再微弱。
至于那些曾经的不快去被束缚的痛苦，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哪怕是今日理应历历在目的出嫁，也是犹如前世。
她眼前只有这影影绰绰的火光与崎岖的，不知道下一步如何的道路，和不知何处的出口。
但是，李明嫣紧了紧手中的写着诗词的丝绢，她老师还在。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夏探竹在她耳边念着诗，正好念到这一句。
李明嫣忍不住破泣为笑，她知道没有“又一村”了，人这辈子只能有一个故乡，但是人都还在，就好了。
包括失而复得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