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鱼打量他：“你是？”
“草民木嘉图措，是大巫的子孙，也是他的继承者，图措一族已经向天发过誓言，将世代侍奉玄狼吉尕。”
“如今神庙已修缮完毕，亟待玄狼神归位，听闻狼神此时正在殿下的府上，烦请殿下将狼神交予神庙，让祂回归雪山。”
沈独鱼背在身后的指尖发白，深深刺进了血肉里。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不可能永远藏着吉尕，吉尕在他人眼里已经不再是灾厄，但也注定不能当一个普通人度过平淡的一生，从雪山之中诞生的神明，最后的归宿也只能是风雪之中，
当吉尕盘踞于山顶之时，权衡的尺标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的小狼不再属于他了。
“如果我说不呢？”
沈独鱼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在人群的最末端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个穿暗红袈裟的和尚，眉目悲悯，眼睛却蒙了一层白翳。
他像是在望着沈独鱼，又像在透过他的肉体窥视别的东西，但只是对视了一眼，和尚眼里的揣摩就消失了，对沈独鱼淡淡一笑。
其余人听到沈独鱼的话，立刻惶惶不安地骚动起来。
木嘉图措面色不变，忽地直直地跪了下去，头深深埋在臂膀里，扬声道：“请九殿下归还玄狼吉尕！”
他一跪，其余人也相继跪在雪地上，每道脊背的弧度都成了一堵不断逼近的铜墙。
“请九殿下归还玄狼吉尕！”
“请九殿下归还玄狼吉尕！”
“请九殿下。。。。。。”
沈独鱼眼前只剩下了黑和白，他的鼻息紊乱起来，有鲜红的血从握紧的掌心里滴滴答答地淌下。
他记起初拜李尧为师时，李尧曾给了他一个进太学学习的机会。他年纪尚轻，不愿重蹈覆辙，急于摆脱被孤立和轻视的困境，逐渐在同窗之间养成了八面玲珑的圆滑性格。
在李尧生辰之时，沈独鱼仿照前朝大儒的风格撰写了一篇《明玉河赋》进献，为讨李尧的欢心，最后却被李尧大骂了一通，整整一周都没有让沈独鱼再去太学。
沈独鱼流着泪把那篇掉进水里的《明玉河赋》捡回来，跪在李尧身前时还不服气。
“我只想把自己想要的留住，为什么错了？”
李尧叹息一声：“君子独身，舍私心而逐大义，不为外物所困扰方可以明理之心审时度势，心里那杆秤才真正有权量的能力。人欲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能造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若尚还没有能力实现自己的私心，那便随大义。”
沈独鱼惶然从回忆里惊醒，才发现结局已经注定了。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留住吉尕。
木嘉图措仍跪在雪里，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玉佩啷当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一把黑色剑鞘点在眼前的雪里。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本王也有一个要求。”
沈独鱼嗓音嘶哑，慢慢拔出挂月剑。
“吉尕如今陷入沉睡之中生死不明，在他苏醒之前，本王都要陪在他身边。”沈独鱼顿了顿，“苏醒之后，本王会立即离开神庙。”
“虽流的不是木雅人的血，无法插足你们族群里的事务，但吉尕是被平山王府庇佑的贵客，如若让平山王府发现木雅一族有一点不诚之心，重蹈覆辙者，格杀勿论。”
他举起挂月剑，木嘉图措只见眼前刀光一闪，沈独鱼的手掌心深深破开一道骇人的刀口，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积雪上，很快就染红了他脚下的雪地。
“以血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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