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烟罗。”
“……”
春风楼的主事,烟罗?
她?皱紧了?眉头。这个名字熟悉得很,但是她?实在很难把那个一头银发,妩媚懒倦,仿佛华丽繁复的丝绸一样的男子,和眼前所说?的肃杀宫变联系到一起。
只觉得他们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与事。
“主上也觉得很奇怪?”眼前人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心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早以前,她?从薛府强抢了?江寒衣回来,当时的胆量着实是很大,富贵险中求,为了?将萧玉书一军,都敢拉上烟罗在陛下?面前扯谎。
那一日,烟罗娓娓道来,分毫不乱,将谎话说?得比真事还真。她?在为其?镇定叹服的时候,也只道他是常年在风月场上,什?么场面都见过了?,胆量远胜于寻常男子。
如?今想来,却是……
“有?点意思。”她?轻声道。
江寒衣小心望着她?:“主上是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她?摇了?摇头,“只是猜想。”
烟罗上一次与他相见,已经很久了?,远在行宫春狩之前。当时为了?捅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还自?作主张,一面给江寒衣灌了?酒,教?了?他许多不学好?的话,另一面又故意派楼中小倌来引诱她?,恰好?设计了?要让江寒衣撞见。
用心得不是地方,令人哭笑不得,着实看了?他们一场笑话。
若他在那时,便将未央宫中有?密道可进出一事,告诉了?江寒衣,大约还是想卖她?一个好?,以便她?有?朝一日想要动手谋夺皇位时,能够抢占一个先机。而决计猜想不到,会有?今日这一变故。
这个秘密,姜长宁从未在任何资料中见过,在宫中的知情者,恐怕也甚少。
他一个青楼男子,即便是齐王府养的眼线,耳听八方,在民间有?通了?天的本事,又如?何能得知这样的大内秘事。除非……
他原本就出身宫中。
姜长宁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倒当真是她?小瞧了?烟罗,和她?这副原身的打算。不过在如?今的情形下?,猜测既无结果?,意义也不大。
于是并?没有?对江寒衣说?,只笑笑:“没事,一时想不通的,就不想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说?话间,看了?看窗外。
天色已经渐渐地转向傍晚,民宅的院子狭小,日头斜过了?院墙,很快就要照不进来了?,投下?大片的阴影,笼罩着角落里暗生的青苔。
那伺候的老翁自?从出门?,便再不见踪影,在这样的乱局里,想来是凶多吉少。若再迟些仍不回来,此地的一饮一食,乃至夜里警戒,防着乱军闯进来,便都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姜长宁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身上。
手上的镯子、戒指,改换装扮时未及摘下?来,衬着这身平民的粗布衣,多少有?些惹眼。于是小心取了?,想要找个小布包或是匣子,仔细装起来,好?留待不得已的时候,像早先一般,拿出去与人换东西。
不料刚站起身,便听见院门?被叩响了?。
她?十分警觉,示意江寒衣别动,自?己?放轻脚步摸到门?边,隔着门?缝看看,是个平头正脸的青衣侍女?,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
她?皱了?皱眉,低声问:“是谁?”
就听对方同?样压低声音答:“奴婢是溪家的人,奉我家大人的命来的,还请殿下?开?一开?门?,容得进去说?话。”
若是外人,即便追到她?在这里,也不能将溪明?与其?母亲暗中相助的事,说?得这样清楚。
姜长宁稍松一口气?,打开?门?闩,让她?进来:“如?今是什?么情形?”
对方只作一礼,并?不多言,而是从袖间取出一纸信笺,递到她?的手中:“奴婢嘴笨,三言两语的说?不清,这是我家大人手书,还请殿下?过目。”
她?接过来展开?。
字迹工整,言语简练,倒将事情说?得很明?白。
道是昨夜,她?抱着江寒衣跃入水中,将士们再无顾虑,当即动手,萧玉书身中数矢,当时便已死在乱军之中。
如?今领着兵马作战的,是她?的一个女?儿,连同?旧日门?生,全因知道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投降亦是死路一条,交战尚有?一线生机,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季听儒麾下?的大军,正在向京城开?拔,将乱党铲除,不过是早晚之事。